核心提示：对于一个男人来说，这种女人随处可见，并不算稀奇。 可是，他注意了她很久。 每天晚上，她都会坐在吧台的拐角处。穿着一件黑色的蕾丝短裙，头发在脑后高高地挽起一个发髻，露出光洁的额头。脸上没有任何的化妆，干涩的嘴唇像一朵颓败的玫瑰，在暧昧的暗夜里无尽地发酵。 他觉得她像一张黑白照片，古老的，沧桑的，...
对于一个男人来说，这种女人随处可见，并不算稀奇。可是，他注意了她很久。
每天晚上，她都会坐在吧台的拐角处。穿着一件黑色的蕾丝短裙，头发在脑后高高地挽起一个发髻，露出光洁的额头。脸上没有任何的化妆，干涩的嘴唇像一朵颓败的玫瑰，在暧昧的暗夜里无尽地发酵。
他觉得她像一张黑白照片，古老的，沧桑的，带着一点神秘。毫无疑问，他已经被她吸引。
他冲着酒保打了一个响亮的手势，酒保立刻端上两杯半透明状的高质红酒，无论是味道还是价格，都是极品。他向来对女人出手阔绰，看惯了太多的花花草草，他早已从一片绿油油的嫩叶中脱颖而出，过早地步入了人生的秋天。
女人对他来说，犹如衣服，必不可少，但也无关紧要。想要衣服更加合身，就要舍得下本钱。女人其实是一种很懂得知恩图报的动物，你舍得付出，她才会更加慷慨地给予。
眼前的女子，就是他的新猎物。他看着她把头慢慢地低下，下巴抵在光滑的桌面上，睁大眼睛，细细地端详着面前的红酒。他透过透明的高脚杯，安静地注视着她的眼睛。
他知道，她已经不再年轻。她的眼睛老了。眼睛是最能泄露年龄的地方。她的眼睛不再纯真，不再明澈，它清楚地记录了她过去的种种悲欢，变得暧昧，复杂，混沌。
直觉告诉他，这是一个经历太复杂的女人。可是，他觉得，只有这样的女人才是他的对手。他需要一场完美的游戏，因为生活实在是太寂寞了。
空气似乎凝固了。
自红酒端上桌以后，她就不再说话了。他看着她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摸出一根香烟，自顾自地点燃，然后面对他虚无缥缈地吞吐起来。
他在黑暗中静静地陪着她沉默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她突然抓起面前的红酒，一饮而尽。然后，她慢慢地抬起脸，冲着他嫣然一笑。
我们走吧。
他们并肩走出酒吧。已经是凌晨两点。空荡荡的街道上，只有几片枯黄的落叶在冷风中回旋。
他低下头，看见她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绸缎的细带凉鞋，裸露着几颗细小而美丽的脚趾，在冰冷的空气中轻微颤抖。
去哪？她的眼睛望向对面的街道，目光清冷。
见他没有说话，她又补充道，去我家？
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。
冷吗？他关切地将手伸向她，偏离了她的手掌，直接握上了她的手腕。那一刻，他听到了自己呼吸里沉重的味道。
阴暗的房间里。她面对他，爽快地脱掉自己的裙子，就像喝下那杯红酒一样，快得令他猝不及防。
黑暗中，他慢慢地靠近她，像投身一个汪洋大海。她赤裸洁白的身体在他的身下妖娆地绽放着。
激情爆发的那一刻，他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寂寞声响。
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快乐过了。怀中丝绸一样美丽的身体，让他有一种想要掉下眼泪的感觉。
他把脸埋在她的胸前。她冷漠地推开他。你可以走了。她俯下头，看着他的眼睛。
他笑笑。下床拾起自己的衬衣和裤子。
她裹着一条白色的浴巾，打开电脑。面前放着一杯刚泡好的咖啡，在空气中散发着幽幽的香气。
他站在她的身后看了很久。你是一个作家？
她笑笑。我是一个情感专家。
哦？他突然来了兴致。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了我很久。他把脸俯在她的耳边。告诉我，爱情是什么？
她没有回头，端起桌上的咖啡，抿了一口，淡淡地说，爱情就像这杯咖啡，香得诱人，喝过之后，却是刻骨铭心的苦。
沉默片刻，他在她的颈边微微颔首。好，说得好。他抽出几张纸币，塞在她胸前的浴巾里。她的身体冰冷。面无表情。
他拉开门，裹紧大衣，身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。没有说再见。
白天，他是一个跨国公司的部门经理，一个正常生活里的男人，因为理性而冷漠。
公司最近来了一个女孩，是懂事长的独生女。公司里数个单身的高层管理早已对她虎视眈眈。男人也一样希望能走捷径。
他站在三十八层的大楼落地窗前，看着那些丑态百出的男人，心里感觉到寂静，空洞而麻木。
一个星期以后，他将车子停在她家楼下，静静地等待她的出现。他在车里抽掉了整整一包三五。
凌晨时分，她一脸残妆地回来，突然看见他，表情有点僵硬。
他对她摊摊手，我没有你的电话。
她突然轻轻地笑起来。嘴上涂着大红色的唇膏，像一个鲜血淋漓的伤口。
他把她的头发拂过去，用左手的中指和食指轻轻地抚摸她的嘴唇。柔软温暖的嘴唇像风中无声打开的花朵。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，眼神是淡漠的。
就这样，他突然想要她。
黑暗中，他不记得自己要了她多少次。她花朵一般清香甜美的身体，是他最脆弱的敏感处。
激情褪去的瞬间，他终于温暖地掉下泪来。
他说，告诉我，女人的心是什么？
她坐在地毯上抽烟，赤裸的身体上印着他吸吮出来的紫红血斑。她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，眼底的淡漠和妖冶奇异地变换着。
她是聪慧的女子，看得出他对她的沉迷。可是，她鄙弃爱情。她笑着告诉他。女人的心就像是把手伸进一只花瓶，开始会很艰难，可是一旦冲过细长的瓶颈，你便什么都可以拿到。
他说，那你的心呢？
她的手指爱怜地抚摸在他的头发上。她说，我没有心。然后，她轻轻抹掉他眼底的泪水。
公司开高层会议的时候，他又看到了那个女孩，在一群男人的簇拥之下，姗姗而来。
他想起了同事John对他说的话，得到这个女孩就等于得到了百分之五十的股份。他知道，这样的机会，一生也许只会出现一次。女孩并不吸引他，却是唯一适合用来结婚的女子。
他是一只野心勃勃的兽，善于沉着潜伏和等待。
女孩经过他身边的时候，他正在用热水冲咖啡。咖啡突然洒在女孩白色的套装上，他平静地递过一张面巾纸，轻声地对她说，对不起。
女孩抬起头，看见一个穿着白衬衫的英俊男人，一双明亮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她，没有任何犹豫。
好出身的女子，大都比较单纯。在他们彼此的关系中，女孩显得执拗而天真。她以为这就是爱，他肯定是爱着她的。
女孩答应了他的求婚，决定非常果断，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怀疑。
他的心里不是没有内疚，可是他清醒地知道这个世界的残酷。每个人都是奋力泅渡的羚羊，如果不把同伴的尸首踩在脚下，自己就会溺死在冰冷的河水中。
婚礼举行的前一夜，他突然感到无所适从的孤独。似乎有一种悲怆的力量正慢慢地向他靠近。恐惧中，他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，而自己却是那个脆弱的小帆船，一直漂，没有尽头。
凌晨时分，他掐灭最后一根烟头。手指已经被熏得微微泛黄。可是，他记得这样的手指抚摸在她肌肤上的感觉，很轻的，却有着潮水般的激情。
他知道，她只会在他的黑夜里出现。他们有着不同阶层的生活，这样的女子注定不属于他的世界。可是，他无法抑制自己再去找她的冲动。她是他的一个劫，他放弃不掉，亦挣脱不了。
他站在她家楼下的阴影里等了很久。抽完了一包香烟，喝光了四瓶啤酒。
她始终没有出现。
黎明的第一道曙光安静地照在他的眼睛上，他疲倦地睁开双眼。新的一天即将开始，而今天将会是他人生中最热闹的一天。
他沿着寂寥的马路慢慢地走回去。路过酒吧的时候，他情不自禁地走了进去。老板微笑着对他说，对不起先生，我们已经打烊了。他说，我知道，我来找人。
老板盯着他看了一会，然后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，递到他的面前。老板说，我知道你要找谁，可是她已经走了，去了别的城市，这是她留给你的字条。
他接过，打开来看，上面只有一串潦草的数字，没有署名。
她从来不告诉他自己的名字。可是，她给他留了电话号码。他记得她说过，她的一生一直处在告别中，可是每一次她都希望自己能够善始善终。
她给他留号码，是为了向他告别。
他按着那个数字拨了过去，过了很久，电话被接通。他听到她的声音，慵懒的，带着沙哑，似乎还在睡梦中。
他说，是我。
她轻轻地笑了，我知道。
他说，告诉我你在哪里？
她说，一个离你很远的地方。她的声音很轻，似乎从遥远的天国飘来。
他说，什么时候回来？
她说，不知道，也许很快，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。这不在我的预料中。
他说，我知道。从我看见你的第一眼，我就知道你的无法挽留。可是，我没想到会爱上你。
她笑。你并不爱我，你爱上的是自己心里编造出的影子，一个寂寞的影子。不要轻易地爱上一个女人的寂寞，那样你会更寂寞。
他在黑暗中怔了很久。然后，他把脸靠在玻璃上，轻轻地哭了。
他说，我今天要结婚了。
她在那头沉默，安静地听着他轻轻啜泣。她可以轻易地看穿他每一颗眼泪背后的脆弱。可是，她什么都不会为他做。
她说，再见。
他还在哭。
电话里传来她干脆的挂机声。然后，盲音拖动着，像突然停止跳动的心电图上那根令人无法忍受的直线，将整个时空永恒地隔在了生与死的两个界面。
他的心脏顿时痉挛。
